妇女之殇(2)
当我出来的时候,妈妈已经把眼泪都流尽了,她像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躺在床上睡着了,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左脸上一条细绳般的泪痕。院子里,树梢上的一群乌鸦吱吱喳喳地叫着,然而妈妈睡得很深,全然不知,现在就算我跟别人跑了,妈妈也不会知道,然而我跟谁逃跑啊?那些被男人抓住的离家出走的妇女,她们的下场有多恐怖?像我这么小的女孩,根本不敢有一丁点离家出走的想法。
我悄悄地走到床边找了个床脚的位置坐下,心里思考着,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以外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呢?对于我妈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吧。他无数次离开家,又无数次为了她回来,只不过是因为能找个人帮他保管好他捡回来的破烂罢了,我爸真是个奇葩、废物、蠢货,嘴边粘了蜂蜜他都不会舔一口,所以他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东西,生怕自己的嘴没接住;洗澡的时候不会把全身都打满肥皂,又怕浪费水,所以让自己发霉了也不洗澡;冬天冰天雪地也不会买个厚被子,夏天汗流浃背也不会开风扇……我爸就像是被一群小孩在街头捅着玩的狗一样,有时下着暴雨被浸湿了全身才知道回来,否则早就死在街上了吧。
我妈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给了我的生父,有欢笑,也有争吵,有平淡,也有悲伤。
我和妈妈就在这四面光秃秃的墙里过着日子,日子过去了,妈妈也老了……对着年迈的妈妈,一个受伤的心灵,我能对她说什么呢?从何谈起呢?
在我们家,金钱、美德和爱,这三样东西一直没存在过,每个人只要能保证活着就好,从来不关心日子怎么过,这个家里就没有过一点生活的样子。当我三岁的时候,妈妈开始在一家工厂里干活,我和生父就待在家里,整天都各自待在自己的屋里,离得特别远,基本不见面,有时当我爸在家的时候我会觉得他出去了,有时当我爸出去的时候我会觉得家里到处都有他的影子。
再后来我开始进入学校读书,之前的生活状态也就不复存在了。不过我觉得以前的生活也还蛮好的,因为我很讨厌学校,学校里所有的女生每天都开开心心的,她们整天都能说说笑笑,就连上课的时候也能偷偷地传纸条,她们嘲笑我是班里的毒瘤,但我从来不跟她们叫板,在这种嘲讽的博弈中,我从来都是占不到上风的那个,我的内心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喜悦呢?辍学之后我的人生再次变成了一口井,每时每刻,不论早晚,都是一口枯井,里面的水来了又走,蓄了又干,从没有被填满过。
然后,我爸就死了。那晚他裹着一件方格被子,就像被沉默的被子盖住了一样,他真的就只能永远保持沉默了。妈妈被吓坏了,不过她没有上吊也没有撞墙,而是冲着大地嘶吼。我们家一个亲戚也没有,没有人出席他的葬礼,更没有人为他念古兰经,母亲向街坊四邻们借了点钱操办了葬礼,三天的葬礼仪式结束后妈妈又开始去工厂打工了。
现在这个爸爸每时每刻都窝在家里。出于对继父的恐惧,我爬到了屋顶的仓库里住着。我们家的屋顶上没有围栏,就连屋檐都是用藤条和干土做出来的,妈妈要走到街角才能看到坐在屋檐上的我。街坊里面有很多女孩,但是每次跟她们玩耍的时候因为我从不说话,她们都觉得很扫兴,所以现在陪着我的只有屋顶的仓库、飘在天空上的风筝、街坊里的鸽子和晚上成群结队的乌鸦。
一天我听到仓库那边传来了口哨声,我当时不知道吹口哨的是当铺老板戈迪尔,也不知道他已经有五个孩子,他老婆还是街坊里人人皆知的大美女。我只知道戈迪尔是这条街上最帅气也是最高的男人,他家的窗子上挂着美丽的窗帘,墙上挂着好看的装饰,屋顶上还建有一个专门观景的房间,房间的窗子反射着蓝色和绿色的光。
就是这个房间,我把它当做我的第一个家,就在这个房间,戈迪尔让我第一次喝到了冰镇的可口可乐,戴上手工的花环,坐上精美的沙发,配上闪闪发光的鼻钉,他所有的东西都那么精美,他经常会从店里拿来一些小礼物送给我,他是个成熟的男人,他对我像对待自己的客人一样,从来不会生气。
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爸爸的恐惧我才会去他家。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旁的时候孤独感就消失了。
我是为了什么去他家?为了某种满足感?为了逃离苦海?为了开心?总之是带着满足某种愿望的冲动去的,或许也没有什么具体原因,也或许是因为“人类对于穿上花衣的原始冲动”。戈迪尔很爱他的家庭,他七大姑八大姨找他帮的事情他都当成是给家里人办事。他也很爱他的妻子,因为她是他的大家庭中的重要一员,跟我见面的时候也时常会提到他妻子的名字,他对她有着无限的爱,可是这却不让我觉得伤心,反而对他的好感一天比一天强。
文章来源:《妇女研究论丛》 网址: http://www.fnyjlczz.cn/qikandaodu/2021/0427/504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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