储皖峰和他的半部《中国文学史》(3)
尤为可惜的是,他夫人后来迫于生计,只得将其图书文稿(包括他收集的一些珍贵古籍)售给旧货商度日。如今因年代湮远,资料散失,已难以收集。孔夫子旧书网在售的储皖峰作品原著不多,目前只看到一套两册民国版线装铅印本《唐宋诗选注》,分别由传信印书局和京城印书局承印,具体出版时间不详。我日前特地从广州一家孔网店,选购了一册民国16年由述学社编辑的《国学月报》第二卷第一号,留作纪念,因为储皖峰先生参与了其中的编辑和总务工作。我还查到,孔网上拍过一本储皖峰签赠马君武的《文二十八种病》,该书由遍照金刚著、储皖峰校印、胡适题签书名。
《中国文学史》(上、中)两卷是储皖峰的主要著作之一,用力颇多,但由于英年早逝,最终未能完篇。我淘的这本只写到魏晋南北朝,书末还少了十几页,缺第二十、二十一这两章:晋宋的诗派、齐梁的声律论。这书的书脊上原印有出版时间“民国三十年八月”;封底上也印有说明:“这书仍未印完,只好暂订一册,一俟印齐,再另行装订”。只是我买到的这本书脊破损,封底缺失,已无法看到。另外,从第二章开始,书中每章开头都不是另起一页,而是在同一页上,紧接着上一章印出。这种排版不太像正式出版物,也许是临时印出来给学生当教材的。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抗战时期物资紧张,需要节约纸张。这书1941年8月出版;1942年2月,作者就因“心力交瘁,积成重疾”而英年早逝。书未成,人已逝,殊为可惜!(据皖峰家族后人储劲松老师告知,浙大图书馆藏有一本储皖峰手摘的《中国文学史资料》,不仅为后人研究文学史提供了宝贵的线索,还能从中看出一些储先生续写文学史的思路,或可稍补遗憾。)
储皖峰在《中国文学史》一书中,对文学史的定义、中国文学的起源、诗三百篇(即《诗经》)、战国诸子的文体、秦始皇“焚书坑儒”、李斯的刻石与上书、古代小说的雏形、五七言诗的渊源、王充的文学主张、史记与汉书、孔雀东南飞故事诗的特色等问题,都进行了深刻的研究,提出了一些独到的见解。现在看来,书中大多数的观点仍然没有过时,都经受住了历史的考验。
他在《中国文学史》的绪论中,综合古今中外名家之说,归纳为“文学的要素:一情绪,二想象,三思想,四形式”。“作品中如果不是这四种条件,就不配称作文学”。他认为研究中国文学史要记住三个问题:“①探因,以前有什么作品;②求果,这种作品为什么产生;③达变,以后影响怎样。”同时还明确指出:“不要忘记时代,不管它后来已经失掉或减低,还应估量它在当时的价值。”他认为:“文学史者,乃记述历代文学之变迁,与文学者赓续努力之情状,求得其因果关系,以为后来治文学者研究之资镜者也。”
储皖峰还对秦始皇“焚书坑儒”予以正名。他指出:秦始皇统一天下的主谋者是李斯。李斯认为建万世之功,兴国家大业,并非“愚儒”所能措办。所以,后人提及“焚书坑儒”,皆是错误地推给秦始皇及李斯。其实并非如此。①焚书本是战国以来的一种趋势,尤其是法家总觉得“儒以文乱法”。②秦民族和李斯个人并不反对诗书,李斯曾谏二世“放弃诗书,极意声色,祖伊所以惧也。”所以,储皖峰认为,当时所坑者乃妖言惑众之徒,所焚者乃民间私藏之书,而官家的藏书自然保存着,“博士所藏亦未焚,否则,汉朝萧何入关,又哪里收得许多律令图书呢?”他还认为在学术思想上看,这固然是个绝大的厄运,但在文化统一上看,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。
储皖峰对《孔雀东南飞》长篇故事诗进行分析后认为:在建安以后不久,民间就有简单的流传,中间经过多人的修改、增补,至南朝宋时开始形成了这首长诗。最后纳入徐陵的《玉台新咏》里。他对这首诗给予了极高的评价。他认为该诗是一个伟大的悲剧题材,角色对话配置匀称;描写手段异常经济;叙述情节善于观察;措词质朴自然贴切。
储皖峰在《史记和汉书》一文中指出,史学在中国文学中地位是最高的。“历史著作只要有生命,在文学上占最高的地位,因为许多伟大的著作每每寄体在史书里。”他指出:“中国的历史著作是司马迁的《史记》,为史界的开山祖,其文学是绝大创作。”“善将杂乱的材料加以剪裁,成为绝妙的文章,能够化腐朽为神奇,这就是《史记》的生命力。”
文章来源:《妇女研究论丛》 网址: http://www.fnyjlczz.cn/zonghexinwen/2021/1006/579.html